“给你们二百块钱，五百斤粮票！”老张夫妻俩对对眼神，顿时间悲喜莫名：二百块钱，五百斤粮票啊！送出去了三儿子，一家人从此脱贫解困，不说五百斤粮食能吃多久，就是这二百块钱，也足以购置一所寻常的宅院了！
老张激动地嘴唇都有些哆嗦：“我们两口子，同意……”那妇人得到了许可，将女儿丢给了丈夫，便满心欢喜的伸手上前抱儿子去了。角落里，老张的两个儿子却在这时哭了起来：“爸、妈，你们真的要把我弟弟卖掉了吗？”素珍一时悲从中来，鬼使神差般，任凭那妇人如何使力也不舍得松手了。
接生婆眼神飘忽之际有些慌神：“这事可是说好了的，不能反悔，而且人家开的这条件，你们好好想想，二百块钱，五百斤粮票，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……你看看你们家这住的什么环境？还犹豫什么呀，孩子到他们家，那就跟掉进福窝里一样，跟你们这穷家比起来，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啊！大妹子啊，快放手吧，别犯傻啦……”
挣拖许久，老张吼中一声野兽般的低吼：“素珍！”这一声决绝般的呼喝，顿时将素珍的母爱全部激发了出来：“这是我的儿子，呜呜呜……”那男人这时也狠绝道：“我再加三百国库券！你舍不得孩子的话，我家的小孩和你交换！”
那女人与素珍争夺不休道：“我也是舍不得我女儿呐，咱们都是女人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……孩子到了我们家吃好的穿好的，要什么给什么……你以后想他了不是还可以去看一看嘛，松手吧……”
双方你争我夺持续僵持不下的时候，门口处突然闪出一个人来：“住手！你们这是在干什么！”众人回头望时，却是老张的朋友老石！老石放下手中的米面，挺直了腰身，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而拔高：“大老远的就听见吵吵闹闹的，到底是咋个回事？”老张看了看老石，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：“哎……”
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，老石极具气势的大手一摆道：“胡闹，简直是瞎胡闹！亲生的儿子送了别人，你们以后不是要念想一辈子？良心不会愧疚？孩子长大了知道了你们把他小时候送了人，不是要怨恨你们、责怪你们？”说也奇怪，老石话音落下，那破旧襁褓中本来始终情绪安定的孩子像是听懂了老石的话，陡然间便不依不饶的大哭大闹起来……
两个小孩的哭声此起彼伏，攀比般一浪赛过一浪，霎是惹人心烦意乱……“哼！”来人见事情至此地步无可商量挽回，也便抱着受足了惊吓的自家孩子愤然转身离开，那妇人留恋不舍的回头张望了几眼，也随之遗憾追随而去。那联系此事的接生婆见事情彻底黄了，也便言辞激进犀利的讥讽一通道：“真拿你家儿子当宝贝了？又黑又瘦的跟个猴子一样，难看死了！这生出来的时候勃颈上还缠着脐带，不是戴罪的饿死鬼托生？有好好的皇粮不吃，非得留在这穷家饿死……”絮絮叨叨间，这一出送孩子的闹剧也便就此落下了帷幕……
老石的主意拿的痛快，却苦了老张——对于此事，老石胸脯拍的邦邦响，义正辞严的说道：“什么困难挺一挺都会过去，十年二十年之后，你想起今天的事情不会后悔！”十年二十年？老张只觉得能挺过每一天都是天大的胜利！好在，有老石送来的米面，眼下这几天是可以松口气了，也因为如此，他也不好责怪老石什么，人家毕竟也是一片好心……
断绝了卖儿子的念想，老张开始十倍百倍的认真发动起脑筋来——从草屋后的荒坡下去一直走，尽头处是一片更加荒凉的芦苇荡，而那芦苇荡浅浅清澈的水塘中，天生地长的也有着不少的野生小鱼。没有器具，老张就用两手去捉，田野中自小练就的一身本领，这时候也派上了很大的用场！两个儿子做帮手，爷几个齐心协力的拉扯着水草，从中挑拣着一枚枚鲜活乱跳的小鱼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煎熬着挺了过去……
南城路上，老张的糟鱼渐渐卖出了名气，生意渐好，做生意的家当也便一天天的丰富完善齐备起来，从起初的一只破旧掉瓷的搪瓷盆子，到后来的肉案小推车，河鲜鸡鸭、卤煮野味，物美价廉，琳琅满目；身后荒野地里的那间砖瓦窑也在老张的经营之下，越来越像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