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又垂下头去，看着八仙桌上那一张名单。名单后面的人名基本都打了勾，只有一户还是空白。素珍从厨房里收拾完毕，在围裙上抹着手也走了过来，在另一边坐下：“李孬家的钱还是没收上来啊？”
里屋，小宝闻着三哥身上的羊肉味儿，羡慕道：“三哥，你中午吃啥了？”“羊肉面。”“哇！”小宝惊诧道：“好啊你，有钱吃羊肉面不叫我！”“同学请的，再说你放学比我早，我就是想带你，也得找着人啊。”
小宝顿时哭丧脸道：“早知道就晚回来一会，在路上等着你。”“我也不知道同学请我吃羊肉面啊，这个哪里有准信的？”“别说了三哥，我又饿了。”“哈哈，你想吃啊？”“嗯，特别想。”
“周末，我带你去吃。”“哇！三哥你有那么多钱？羊肉面好贵的！”“这个你就别管了，我有办法。”“好，那可是你说的啊，周末我就等着你的羊肉面了。”“放心吧。家里怎么了？”“是李孬大爷家的事，爸去了几次也没收到钱。”“哦。”“咱胡同修路的钱就等他家了。”“别管了，这不是咱们能问的事，睡会吧。”“哦。”
“最近学习怎么样了？”“放心吧，学校里的题都好简单的，小红花我都拿了好多了，老师还说了，马上校庆，还要给我上个节目呐。”“你，上节目？”“嗯，电视台还要来录像呐。”“不错啊，这回你也要露脸了，什么节目？”“快板书，要不要我背台词给你听啊？”“好啊。”“米饭白，馍馍香，小孩吃了身体壮……”
小宝正念的起劲，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沉闷压抑的痛呼。“嗯？”张超耳朵一动，小宝也不说话了。“二哥？”张超试着喊了一声。“啥？”那边隔着窗户回了一句。“你没事吧？”“别问了，爸听见了。”
兄弟俩使个眼色，各个爬起来，出了房间向院子里去了——大哥二哥的房门在那。经过中屋时，老张也打定了主意：“不管了，不能等他们一家，耽误大家伙儿的事，赶明个，我就联系施工队，开工。”
张伟趴在床上呲牙咧嘴。张峰的脸色也不好看。敖磊满面厉色，显然，看他们几人的表情，这几天在学校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。“二哥，你咋啦？”小宝凑近去看，只见张伟背上一条老大淤青斜着。
“嘘！”张峰示意，然后摸了摸小宝的脑袋瓜儿：“跟人干架啦，你二哥不小心吃了点亏。”小宝闻言心疼而又愤愤然道：“太可恶了，是谁啊？”“别问了，你去了也打不过人家。”
小宝攥着拳头道：“等我长大了，就帮二哥报仇！”一言出口，满屋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。“咳咳……”张伟边咳嗽边笑道：“小宝，你是要笑死我么？”小宝一脸严肃道：“我是说真的。”“好了，知道你疼你哥。”
张超默声走了出去，一会端了一碗水来：“二哥，喝点水吧。”张伟刚好也感到口渴，就着俯卧的姿势端起水来，吃力的饮用下去。一会的功夫，吃力的神情舒缓了不少：“老三。”“嗯。”“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？”“没。”
“有事就说啊，别闷在心里，你这老实巴交的样子，最容易受人欺负。”“嗯。”“有大哥二哥，还有你磊哥罩着你，你只管在学校里好好学习。”“嗯。”“老三的事情还要你操心？”“那是我亲弟弟。”“不是我亲弟弟？”“咳咳。”
“老三这身体素质，和他同龄的谁敢欺负他？”“老三就是太老实了。”“老实也没什么不好，以后我们万一有点什么事，老三也可以好好照应家里。”“那也是。”张超听着不对，遂多嘴问道：“哥，你们在学校怎么了？这话我听着有些吓人。”
敖磊叹息一声道：“三弟，你不知道，学校里现在可乱着呐，外面的混子都快要联合起来整我们了。”“为什么？”“学生会啊。以前学校里的学生受了欺负没人出头，现在啥事都找大哥二哥。”“哦。”
“小磊，别说了。”敖磊不做声了。“老三，你和小宝去睡吧，别一会聊多了，让爸妈听到。”“好。”张超拉着小宝出了房门，堂屋里爸妈也没在，不知道是出去还是午睡了。
离下午上学还有半小时，张超习惯使然的躺在床上默默用功。风扇在屋顶上呼呼旋转，脑海中那一轮光明也越来越近——似乎是到了某个节点，又仿佛是突破了无形中的那层羁绊，张超只觉得潜伏在深水中的龙魂猛力一跃，跳出了那方顶上天宇——一瞬间，天大地大！